我偷眼看了看子越的表情,他没什么反应,继续把我刚才挪走的文件取下来,打开看着。似乎我念的是条天气预报。
我忍不住问着:“你去吗?”
“不去。”他回答的干净利索,头也没抬。
我的心忽然像清风拂过,顺畅了不少。他的坚决是我没想到的,我有些不可置信问着:“真的不去?为什么?最后一面---”
他冷不丁抬头,深看着我,冷声道:“你希望我去?”
“不。”我下意识的甩着头,我又不是失心疯,干嘛希望他去,嘟囔着:“我就是好奇问问嘛,最后一面还不去看看。”
“最后一面?”他冷哼一声,“也不过就是一面,没瓜葛还见什么。”
他的冷清,我有些捉摸不透。他对令宜,真的可以这么绝情吗?可如果是这么绝情,当初令宜又为何会因他改变呢?
倒是他那句“最后一面也不过是一面”,让我有些汗颜,他比我还是理性的多。我总是那么多的离愁别绪,淡淡感伤,每逢别离,便觉得是必然出席的场合,一别经年难重逢,最后的相聚总觉格外珍贵。可在子越这里,终究要分离,要是没瓜葛就不必再见。虽然有些理智的冷漠,却让我安宁不少。
我没再说话,出了书房,给他点空间,纵然拒绝,也会回个电话或短信吧。
张姐晚饭做的清淡小菜,我吃的有些着凉,吃完就一直胃不舒服,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子越在我身边看着财经频道。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屋外凉风嗖嗖,渐渐的飘起了小雨。
八点多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眼挂掉,神情自若的继续看电视。我的心一紧,不觉道:“是不是还是令宜?”
他蹙蹙眉头,微微点头。“你告诉她不去了吧?”我看着他问。
“下午发短信了。”他喝了口茶。手机不依不饶的又响了起来,他再次挂掉,却百折不挠的响着。他索性调了静音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看着手机不停闪烁的屏幕,我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是女人,也明白这种近乎疯狂的铃声背后,是颗多么绝望焦躁的心。我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看向他低低说道:“你为什么不接起来告诉她你不去?”
他闷声喝着茶,没有吭声。手机亮了又灭,我盯着屏幕,始终是令宜的名字。我的心噗噗的跳着,窗外的风愈加的冷了,雨声噼里啪啦的大的吓人。我把抱枕往紧抱了抱,胃更痛了。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一个柔弱的女声,声音有些微颤:“小薇,我知道子越在你那里,你可以让他接个电话吗?”是令宜,虽然败落依然声音有种别样傲骨的令宜。
我不自觉的把手机递给子越:“找你的。”
子越眉头紧紧皱起,接过来,沉声:“喂,什么事?”令宜的声音很低,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子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一直沉着。
令宜在那边说了很久,子越一直没有吭声,大概过了几分钟,子越微微叹了口气:“她不舒服,我不出去了。那件事,没什么要紧。祝你一路顺风。”
子越挂了电话,深看了我一眼,心情似乎有些波澜。站起身来上楼。手机也没有带。我忽然有种仓惶,他和令宜,会是怎样的过往?他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怕接了就会情不自禁做什么事?又为何接了电话表情有些凝重?
百爪挠心般的揪扯,却看到子越的手机又开始闪,我的心随着闪烁的屏幕一揪一揪,半晌,忍不住接了起来,是令宜带着哽咽的声音,却还有丝尽量克制的理智:“子越,求你,让我再见你一面,你只要走出门外,就能看到我。我们三年的情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为你做的那些事,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怪我一时糊涂,嫉妒迷了心窍,那也是我在乎你啊。就让我最后见你一眼,好吗?外面的雨好大,你忍心一直让我等着吗?”
我见过的令宜,是百媚千娇、高贵优雅的,可如今的声音,凄迷的我都要心碎。所有的人,爱到深处,都会变得卑微吗?即使是令宜?外面疾风骤雨,我有些不忍心,也有几分说不上的情愫,撑了把伞,又带了一把,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疾步往小区门口走着。
她在电话那头声音如梦呓般:“子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威尼斯广场见面吗,我把包丢了,证件和钱全在里面。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是你帮的我。那时那你就是我心中的hero。”她的hero让我身上忽然一个冷颤。本来我沉浸在她的故事中,尽管她深情款款的对象是我爱入骨髓的男人,我还是有几分动容。可是一个“hero”让我鸡皮疙瘩横生,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忍不住说了句:“令宜,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听到了呼呼的风声。片刻,她颤声道:“你可以接他的电话?”
我咬咬嘴唇:“可以。”说着话,我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高贵的令宜,站在一辆银灰色的车旁边,全身上下湿透了,却依然风韵楚楚,雨珠顺着她的脸滑落着,竟也是那么美的入画。
值班室的保安正好奇的看着她发呆。我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把伞,却不知说什么,只低低说了句:“令宜。”
她看到我,眸子里溢出一种绝望的漠然,挥手把伞推开,唇际挑了挑冷笑道:“他在做什么?”
“处理文件。”我如实答着,他上楼除了睡觉便只可能在书房。
令宜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咬着嘴唇痛彻的说道:“你赢了。”忽然睁开眼,看向我的目光几分狠戾:“你有什么好?除了会装乖卖可怜,你还会做什么?你能帮他谈生意吗?你能帮他应酬吗?”所有的知性,所有的玲珑,原来在逼到痛处,都会露出原始的本性,即使如令宜,也会咄咄逼人,用最简单的语言拷问最难回答的问题。
我有些气结,忍不住回嘴:“你又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令宜冷笑着,“他酒桌上的生意,我帮他谈成了多少?赔上笑脸,赔上奉承,有的还的赔上身体。远的不说,去年你的好东家周亦要和他争赵局长那单生意,是我,陪着那个男人出国玩了一礼拜帮他弄成的。”令宜一步步走近我:“你呢?你除了给他戴绿帽子,还能做什么?”
戴绿帽子?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脑子电光火石一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是你?”那些照片,那份报告,都是这个优雅的女人的杰作吗?
“我?”令宜笑的凄凉,“我不过是告诉他你的真正嘴脸。可他还是不信。你到底用了什么迷魂招数,让他连当男人最大的耻辱都能忍?”
“你太过分了。”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些照片,不过是你的巧取角度,那份报告,更是子虚乌有。”
“报告?”令宜冷冷看着我道,“你做的事,还赖别人吗?”
眼前的这个女人,我曾经对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欣赏羡慕,可为什么是美丽的外表,毒蛇的心肠?往事一件件在我脑中像电影短片似的回放,我冷声说道:“你的计划,还离不开我的好东家周川的配合吧?从第一次吃饭,到让我送文件——”
“够了。”她冷冷打断我,“你没资格质问我,这场感情角逐中,我比你来得早。”说罢斜睨了我一眼,用种近乎妖媚的口气对我说道:“不错,今天看来,我输了。不过我还有高枝可依,我祝福你在走的时候,能有个我这么好的结果。”
说罢,满目凄凉的冲着小区里看了看,仍然一片昏暗,她想见的人还是没有出来。她扭头转身上车,消失在烟雨茫茫中。
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就是令宜吧,大家小姐,来的优雅,走的袅娜,即使是输,也会昂着头从我面前走开。
回到屋里,走上楼,子越正在卧室抽烟,看到我微微有些惊讶:“去哪儿了?湿成这样。”
“她走了。”我答得有些无力。子越一个蹙眉:“你去见她了?”
我有些麻木的看着他:“外面雨很大,我给她送伞。”忽然觉得心很累,令宜那句“你能做什么?”拷问着我,我什么也帮不了他,反而他一直自己承担着所有的事情,为我营造一份安宁。
我呢?即使无法像令宜交际应酬的帮他,是否能知心解语,解他烦忧疲惫?不觉走到他身边,深看向他:“子越,什么时候,你能让我彻底了解你?”
子越一震,狠狠吸了口烟,吐口烟圈,透过烟雾看着我:“了解我?”
我轻轻上去圈住他,偎在他胸口:“子越,你的过去我虽然来不及参与,但是我想知道。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走进你的心里去?”
“这几天我也在想,有时间你和我回趟老家吧。”他拥住我,叹了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