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你们都给本宫出去!!”片刻之后,皇后费劲了力气大吼出声。
资历最长的御医面露难色,“皇后娘娘,现下皇上最需要的是清净”
“清净?你这是在指责本宫吵闹?皇上还在这儿呢,你竟是当着皇上的面说本宫的不是?轮得到你来说?”仁孝皇后说完便大哭了起来。
“不止是皇后娘娘,弘朝上上下下都在为皇上担忧。”老御医拱手说了句,而后抬眼看着在龙榻上的皇帝。
本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一旦害了不可挽回的病痛,与任何人都无异。
行医多年,虽是在宫中行走,但看过的生生死死不比宫外要少,甚至更多,多少冤魂在宫中飘荡,如今也只不过是要多添一缕罢了。
老御医站起身子,“皇后娘娘,老臣退下了。”
屏退了所有的人,仁孝皇后独自在龙榻旁陪着皇上,泪眼婆娑的看着变得老态龙钟的男子。
当年是多么英勇不凡的一个人,如今斑白的发鬓,因得害病而了无生气的容颜,看上去真是
仁孝皇后啧啧地摇头,龙榻上的男子微微地动了动,有点儿费力的覆住仁孝皇后的柔荑,两人差了十来年,仁孝皇后又保养得体,抚摩着她的手,竟是如绸缎一样的丝滑。
刚刚仁孝皇后的声嘶力竭,他都听到了,再是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他也还能听得到身边发生的事,也能偶尔开口说话。只不过他没多表现出来罢了。
选了当年左家的长女入宫。一路扶摇直上。最后成了他亲自点下的皇后。
仁厚孝顺,看上去无懈可击,性子是如此,容貌更甚。
第一眼看她就被她惊艳,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子,但没有见过容貌精致到这样地步的,妖媚中带着柔美,举手投足的灵动让人只觉得她只可远观。
张口的女音能撩拨得让霎时就心醉神迷。比陈酿的美酒都要厉害。
所以能把这样的女子持在手中,让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无疑是征服感十足。
而如今他已经快要逝去,仁孝皇后也能这样是万分难过到仪态尽失的地步。
他总算在逝去之前,能收得一分真心。
“皇上,皇上?”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上迷蒙的视线里尽是仁孝皇后泪眼朦胧的模样。
“太子一直守在外头,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真是孝顺得不行,臣妾看了心疼又劝不住。”仁孝皇后说着又擦起眼泪。“皇上定不会离开臣妾的,臣妾不答应!这么多年了。皇上对臣妾的爱都没有变过,一直有皇上在臣妾身边,如今臣妾实在是舍不得”语句都变得断断续续的,完全泣不成声。
皇上的心早被化成了一滩水,抬起手抚摩着仁孝皇后的脸颊。
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手都顿住。
“太子虽是有些顽劣,但自从娶了太子妃后,整个人都收敛了不少,比原先都要勤奋。孝心重的人责任感就强”
“皇上不如先把诏书拿来,太子是最像皇上的人,有太子能在臣妾身边的话,也能像皇上还在”
“朕还没死!”怒吼后,剧烈的咳嗽声不断。
本是抚摩着脸颊的手猛地收回来,尽了力气的甩了一个巴掌。
仁孝皇后跌坐在地上,双眼里的泪水一下子蓄满,不敢置信的捂着被打疼的脸,又一语都不敢发。
这一声怒吼耗了皇上太多力气,有些泄气的摆摆手,也不再看皇后,“你先下去罢,朕心里有数。”
哪里有什么真情,不过都是披着柔情的皮,内里全是算计。
从小他就活在算计和阴谋之中,世人都道皇宫是世上最好的地方,连地上的石子路都是金子铺成的。
他所待的地方,全是华丽装饰的囚笼,而眼里所见的都只有黑暗。
哪怕一次也好,身边能有真心待他的一个人,没有掺任何一点儿利益的杂质,只因为是他而对他好。
仁孝皇后得了想要的答复,起身走了出去。
即使他咳嗽还没有停止,迈出的步伐也没有收回来,厚重的门帘落下,皇上闭上眼,觉得心中疲累万分。
意识也模糊得厉害。
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有一双有些粗糙的手覆在他额上,和仁孝皇后细腻的柔荑不同,但却温暖百倍。
会是谁呢。
皇上努力想要睁开眼,想要醒过来,但还是无能为力。
他发了高热,丝绸缎巾帕凉凉的覆在额上,好像能消退一些不适,但其实已经没有用了。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御医说得没错,他很快就要不行了。
所幸他做了正确的选择,至少在他心中是这样的。
胳膊和腿被轻轻地按摩着,缓解了身上的疼痛。
“哎”似有若无的叹息却清晰的落入他耳中,几分熟悉的女音,和他一样蒙上了苍老的意味。
脸颊忽而被冰了一下,他身上的高热太过厉害,即使该是烫烫的泪珠落到他脸上也凉凉的。
啪嗒啪嗒的越掉越多。
鼻子被堵住,闻不到身边人身上的气息。被温柔的照顾着,纷繁复杂的心绪也渐渐地平息下来。
等到他费力的撑起眼皮,身边却又空无一人。
反复了几日,皇上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被抽干了,应该说是被老天爷一点点的吸走。
回想过去的这几十年,对不起百姓的地方很多,自己定下的目标也很多,一一的努力去实现,到了如今,仍然留下不少遗憾。
但只要下一个坐在列祖列宗坐过的龙椅上的人能尽心尽职,那些遗憾也不会是遗憾。
他的身子情况已经是十分的糟糕,但并不是那种痛彻心扉般的病痛感,前段时日身边满满的宫人们也不去了踪影,都被抽调到别处。
皇上心知肚明,是平宁侯在准备太子的登基大典。
这样大胆的举动,太子即使是储君,可他还没有把龙位交到太子手上,对方就已经这样迫不及待。
平宁侯这样的行为,完全可以治个谋朝篡位的罪名。
可惜他已经连下这样圣意的能力都没有了。
除了苏公公以外,每日都还有个人在照顾着他,十分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即使就这样离去也不会太难受,但被照顾的印象始终是模模糊糊,大概是高热烧坏了脑子,记忆也被抽去了不少。
“皇上可是醒了?用不用饮点儿热茶?”苏公公听到了动静,忙上前询问。
皇上微微摇头,动了动身子,讶异的觉得力气回复了不少。
“皇上,人来了”
皇上眼一下子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眸里透出微微地精光。
“带进来。”
“要进宫了吗?”齐眉帮阮成渊换着朝服,现下是一更的时候,正是夜深人静。
皇上病情的恶化牵动着许多人的心绪,再加上阮府出了大事,齐眉和阮成渊这段时日都睡得很浅,这几日更是没怎么合眼,听到宫人前来急报,阮成渊一个翻身下了床榻。
隔三差五都要上演这样的一幕,皇上一旦有了不好的情况,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们这些大臣都会被召入宫中。
“嗯。”阮成渊俯身擒住她的樱唇,一会儿的功夫便放开。
齐眉看着他远去,却没有依言睡下。
皇上害病之后,太子即将登位的消息俞传俞烈,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但被这样大肆宣扬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就好像是心虚的人明明没有这样东西,却偏生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一般。
宫中一直不平静,各家亦然。
太子一党最近这样死死看紧阮家的举动,引得阮府骚乱无比。
就在前不久,阮秦风被关入了大牢。
还是老掉牙的罪名,文字狱。
此次牵连并不广,但目的性极强。
关进去的都是没有站到太子这边的人,为首的便是阮秦风,而陶伯全因得济安公护国有功的缘故,并没有和阮秦风相同的命运,但济安公府的状况比阮府更糟糕,层层包围着,插翅难飞。
除了陶齐勇在几月前奉了皇命远行,太子一党一直在派人搜寻陶齐勇的下落,这么长的时日过去,找是找到人,但每日都是老老实实的巡查,并没有任何异常。
“你定是想得太多,皇上若真是要有意改变些什么,犯不着花这么大的力气,而且他都成那副模样了,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成日等着宫人喂膳,等死才是他要做的。”仁孝皇后撇了撇嘴,自那日被打了一巴掌后,她也懒得再费力气的过去看那个糟老头子。
已成定局的事情,她和平宁侯只不过是再锦上添花和稳固时局罢了,都贴板上钉钉了,任谁也拔不出来。
“西王爷在西河,成日逗着那小杂种,和西王妃一起过着平民似的日子。”仁孝皇后也知晓这个消息,拿出来当笑话说着。
平宁侯的眉头始终锁得很紧,不知为何,明明能够反抗的大臣都或者处理,或者关起来,明明皇上已经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来呼风唤雨。可他没有仁孝皇后那种安心的感觉,反而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但又想不出来漏洞在何处。(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