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屋顶破碎出几个大洞,在巨大的威力爆发冲击之下,金顶上的琉璃瓦片纷纷喷飞到半空。
大殿四周的木头门户,被狂风冲击破碎,裹挟着门口站着的宦官们一起飞出,巨大的冲击力将碎木瓦片打出了几十丈远。
一同飞出的,是大殿内群臣破碎的肢体。
漫天血雾混杂着刺鼻的硝烟,往四处蔓延开来。
然后才是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整个玉京皇城。
这一声天崩地裂的震动之后,就是长久的寂静无声。
过了良久,才有几声微弱的呻吟声传出。
金銮殿内外,已经是尸山血海。
李春秋远远趴在殿外,耳朵嗡嗡作响,面上却露出狂喜之色。
成了!
李闻成死了,他爹义忠亲王也死了!
只剩下他了!
他隐忍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义忠亲王的预感没错,果然李闻成不甘心被逼退位,拉着群臣陪葬。
但是排查金銮殿的,却是李春秋。
李春秋在金銮殿里面,发现了两个极细微的疑点,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那时就已经有些心动了。
义忠亲王虽然是他爹,但是身体尚好,还能夜御数女,据说有几个侍寝的女子,已经有了怀孕的征兆。
这虽然对于快要登基的义忠亲王来说,也属正常,但是看在李春秋眼里,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了。
明明先前有大哥和自己两个儿子,为什么还要这么渴望留下子嗣?
想到大哥李士杰在太原悍然造反,李春秋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其中真相,李春秋并不敢深入探究,如果被义忠亲王发现,对方会不会大义灭亲?
别看是父子,但在皇位面前,什么都不是!
皇位,皇位,皇位!
只有皇位,才是不受制于人的最可靠的东西!
为了这东西,自古以来父子相残,同室操戈的事情还少了?
李春秋冷眼旁观义忠亲王将自己大哥逼上绝路,就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只有自己父亲死了,他才能安心。
于是,他忍到了登基传位的这一天,果然李闻成动手了。
那李闻成也是光棍,寻死之前还喊了出来,把屎盆子扣在了义忠亲王头上,这对他李春秋来说,简直是又送上了一份大礼!
这样的话,坏事都是李闻成和义忠亲王做的,他李春秋登基的时候,就是清清白白的了!
他跪在地上,哈哈笑了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在笑什么?”
李春秋笑声戛然而止,他身体僵硬地转过头去,眼前的人让他呼吸骤停。
义忠亲王!
他身边不仅环拱卫着几十名禁卫,身后还跟着几名渊停岳峙的武人,一看就不是大离人,反而是北莽那边的高手!
尤其为首那人,身穿长袍,浑身散发出浓郁的杀气,眼中隐隐散发乌光,犹如雷霆在涌动一般。
关键是,李春秋之前从未见过这几个人!
他结结巴巴道:“父......父皇,您怎么没在大殿里面?”
义忠亲王冷笑道:“怎么,在大殿里面炸死,是不是就遂了你的意?”
李春秋叫屈起来:“儿臣绝无此意,刚才只是劫后余生,方才失态大笑,儿臣一直关心父皇安危,绝无二心啊!”
义忠亲王冷哼一声,对旁边为首的北莽高手道:“先生果然能卜凶吉,这次本皇逃过一劫,当有厚报。”
这名高手是北莽皇族,多年以来一直排名第一,据说五个北莽神拳,都打不过他一个!
那高手面色冷然:“不用,我也是忠人之事,如今耗费寿元占卜,还望皇上别忘了对北莽的承诺。”
义忠亲王笑道:“那是自然,从今往后,北莽大离两国划长江而治,永为兄弟之邦。”
李春秋愣住了,这轻飘飘一句话,等于将大离无数土地割了出去!
义忠亲王看到李春秋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这儿子还是太嫩了,北莽那边掌握了望气诅咒等邪术,虽然不能灭杀多人,但是对付自己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当年李闻成头铁,就是不和北莽合作,所以才会被北莽高手害得差点殒命。
自己可没有那么蠢!
看着面前的李春秋,他面色厌恶,对身边的侍卫道:“把他带下去!”
李春秋顿时哭爹喊娘起来,爬过来抱住义忠亲王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爹爹,爹爹,孩儿一时湖涂,饶命,饶命啊!”
义忠亲王一脚把李春秋蹬开,厌恶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
他心中一动,难不成自己两个儿子,都被李闻成的望气士换过了?
李春秋知道大殿里面有问题,却不告诉自己,难不成他已经和李闻成勾结起来了?
很有可能!
说不定,李春秋才是李闻成真正的儿子!
想到这里,他有种抽出剑来,将面前的李春秋杀掉的冲动。
眼见义忠亲王把手按上剑柄,李春秋突然面露疯狂之色,拔出腰间长剑,狠狠向义忠亲王腹部刺去!
义忠亲王身边的北莽高手轻轻一踢,李春秋如遭雷击,身子翻滚出去。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逃跑,周围的禁卫已经围了上来。
李闻成胡乱挥舞着剑,疯狂叫喊着,眼见禁卫越来越近,他目击涣散,突然倒转剑锋,插入了自己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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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开,他重重倒在地上,嘴角喷出血沫,身体不断抽搐,最后终于不动了。
义忠亲王看着李春秋在眼前死去,突然有些拿不准了,自己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但人已经死了,大不了再生就是了。
他望着金銮殿,刚要迈步,却被北莽高手止住。
北莽高手望向金銮殿,缓缓道:“等等,那边的危险并未消失。”
义忠亲王反应过来:“那李闻成还没死?”
“还有后着?”
他突然笑了起来:“李闻成果然不愧是李闻成,当年将我逼得走投无路,大败亏输的人。”
“既然如此,咱们再等等就好了。”
北莽高手却是扭过身子,望向相反的方向。
他隐隐觉得,好像有股威胁,正在玉京之外,急速向这边靠近?
大殿之内,李龙椅几乎已经支离破碎,龙椅后面有个提前挖出的凹坑机关,奇迹般的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
但里面的三人,身上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进筋骨寸断,命不久矣。
章公公趴在地上,不停咳着血道:“皇上,恕老奴不能陪到最后了。”
“对方迟迟不进来,咱们第二发炮,只怕是没什么用了。”
他在驿站那一战,就已经身受重伤,武功尽废,和常人无异。
如今在爆炸的一瞬间,又趴李闻成身上,早已经内脏破碎,随时都会死去。
李闻成背靠坑壁,嘴角也是不停流出血来,他出声道:“章老,朕即使下了地府,也会记得你的功劳,走好。”
金銮殿下面已经被挖空,放进了数万斤火药。
这不是一朝一夕办成的,而是章公公在这十年间,每晚独自一人,用手指生生挖出来的。
也只有他这样的高手,再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章公公笑了笑,便即断气。
李闻成有些伤感,望向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人。
他的腹部,已经被一条尖利的石条扎穿,鲜血不停涌了出来,肠子在破口中不停蠕动,随时都要掉出来一样。
于诚。
他叹道:“于爱卿,朕也对不起你。”
于诚摇摇头,探道:“陛下,这是我自愿的,何来对不起。”
一声哭喊传来,李闻成抬头,发现昭阳出现在大殿后门,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她跪在李闻成身边,看着李闻成被炸断的双腿露出了雪白的骨茬,泪如泉涌。
她抽泣道:“我没想到父皇要做的是这种事情!”
“哪有天子如此动手灭杀大臣的?”
李闻成呵呵笑了起来:“这不挺好,他们那些人,又是什么好玩意了。”
“把他们都杀光了,自然有新人补上,反正这朝廷,谁当臣子都差不多。”
昭阳看着殿外远远站着义忠亲王一行人,涩声道:“只怕义忠亲王他们,在等着坐收渔利呢。”
李闻成咳嗽几声,笑道:“有人能治得了他们。”
“说不定马上就来了。”
于诚挣扎几下,伤口的血流的更快了,他开口道:“皇上说的是那鲁侯?”
“按他的脾气,应该会回玉京。”
“他和义忠亲王是仇人,确实不会放过这最好的机会。”
“陛下这一次,是把所有人都引了出来,让鲁侯善后?”
“不过微臣不明白,他既然是陛下儿子,为何陛下每次都要让他以身犯险,深陷绝境?”
“陛下就不怕这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储君出了意外,死于非命?”
昭阳听了,也深有同感,且不说李闻成数次鲁智深,明里战场也上,暗里脏活也干,就这一次,也还是在设计鲁智深。
鲁智深来来玉京,于诚说找义忠亲王报仇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昭阳知道,还有一个。
她被北莽高手抓来,鲁智深答应过李闻成要保护自己,他是个言出必践之人,必然的回玉京救自己的。
自己的父皇,到死也在算计自己儿子?
李闻成看着于诚身上生机渐渐流逝,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道:“谁说他是朕的儿子?”
“他要真是朕的儿子,朕岂会让他成为一个莽夫?”
“而且他太强,强到要是当了皇帝,天下已无人能制得住他,所以即使他真的是朕的儿子,朕也不会传位给他。”
“皇帝是个强者,但又是个弱者,必须要有弱点,在皇位上才不能为所欲为。”
“朕自始至终,培养的都是昭阳。”
于诚听了,苦笑道:“陛下......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那小子的模样,确实不像陛下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李闻成见于诚随时都会断气,开口道:“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