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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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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內城,大将军府,时间一晃又过去两个多月了。

    生长茂盛、繁密而争相探出墙上的,琼花和白玉兰、木棉树的枝头上已经花苞累累了。在蝉鸣声声当中来自夏天的熏热气息,已经迫不及待的驱逐了让人困乏的暖暖春风;竞相笼罩在这座古老的城市当中。

    而大将军府当街斜对面不远处,新挂上牌子的偏院里,周淮安也在一堆书案里抬起头来,用力揉了揉看得太久有些僵直的脸部;对着身后唤道:“茶来”。

    随后在细微的物件摇曳摩擦声中,一双奋力举着事物的小手顿然印入他的眼帘;却是那只小挂件“菖蒲”正有些吃力的托举着一个比她头还大的茶盘,小心翼翼用脑袋协助支撑着款步走过来而端放在一边;又拿掀开黄釉青瓷的盏盖吹了吹,才送到周淮安的手中来;而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有些吃力的脸上和鼻头上,已经是细细的汗珠了。

    不过,周淮安不会觉得怜惜和同情什么的,至少自己提供给了对方自食其力的机会,在这个乱世当中,许多人想要自食其力还是求之不得呢。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休息,小东西身上的疥疮和其他皮肤毛病就好了,头发也变得细密和柔软起来,虽然脸上还是瘦巴巴的没有多少肉,但肌肤逐渐变得细致起来,看起来也总算是顺眼多了。

    “嗯,还是烫了些,熬煮的火候也稍微差了片刻。。”

    周淮安端着茶盏微微含了一口

    “不过配料基本齐全了。。算是有进步了。。”

    想要比较适宜的生活在暑热瘴湿的岭南之地,会熬煮相应的茶汤那是最基本的功夫;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相应的方子和材料;周淮安如今的生活日常,也包括了这些不同茶方试验的一部分。

    “等等,白晶晶呢。。”

    周淮安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询问道。

    “怎么是你来做这种事情。。”

    “阿姐。。阿姐她带熊狼狗去洗澡了。。”

    “好吧,。。”

    周淮安不由拍了拍额头庆幸道,然后摆手示意她坐下来。

    “你先歇上一会。。然后过来替我抄写些东西吧。。”

    自从入春之后这只小宠物“熊狼狗”就得了一个新毛病,喜欢叼着玩具乘人不注意而跳到泥滩、水坑里去打滚什么的,然后带着一身泥泞和污水到处刮蹭式的做标记什么的。

    “是的。。。”

    小挂件低眉顺眼的应承道,很难想象她和那只骷髅精刚开始做家务的时候,各种不断将器物打翻在地,或是失手撞倒一堆陈设的一片惨烈情景;

    因而作为侍女养成的代价,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翻倍损失和破坏,以至于周淮安都不免产生某种心理阴影,而在一段时间之内,除了耐摔的木质器具,其他的物件都不敢让她们使用。

    在此期间,因为这两只笨手笨脚的缘故,她两经常会手上、身上被烫的哇哇大叫,或是刮蹭、划破出伤痕累累之后,偷偷躲在角落里抱头掉眼泪;还是得让周淮安来善后,强制性的给她们上药和清洁处理;不然光凭这两个不知道照顾别人,也不懂得怎么生活自理的笨蛋生手一贯风格,只怕是很快得了感染和溃烂了。

    不过,在这些日子里是好歹是安排了其他当过奴仆的老练人手,来轮流的言传身教过之后;她两的表现总算是从当初的惨不忍睹,勉强进化到了眼下马马虎虎还可以捏着鼻子接受的程度。当然了,除了这面生活起居方面,她们还有其他方面的属性给开发出来。

    比如这个小挂件的和记忆能力都还不错,还会写一手工整的蝇头楷,所以有时候可以打打下手,做点书写隽抄的事情。然后,周淮安发现她的确还有水墨绘画的底子,就干脆将简单的黑白素描和立体勾勒教给她。

    至于那只骷髅精,除了勉强学会铺床叠被和烧茶煮羹之外,也就在伺弄花草上似乎有那么几分心得。所以为了物尽其用的尽量诈取使用价值,干脆兼带起照料和喂养宠物“熊狼狗”的日常工作了;于是在有段时间內,无论是人还是狗都倒了泼天的大霉了;那些日子里经常可以听到她被忘了投喂,而饿得饥不择食熊狼狗咬的惨叫连天的声音。

    而作为相应玩忽职守的惩罚,就是被迫和熊狼狗关在一起,近距离的加深感情和联系什么的。然后在日日夜夜的撕逼当中,她就慢慢变的屈服和老实听话了。

    周淮安如今的新职衔是冲天大将军府粮料判官,也就是当初庞勋起义是的最初官职和身份。因此,他可以被人称为“虚判官”“虚判事”,虽然比不上传统幕属官三上座的“司马、别驾、长史”之流的清贵,但也算是大将军府内的重要中层职阶了,地位犹在六曹参事和散受的参军、录事参军之上。

    只是仍旧兼任三江巡防军的副领,而通过不断往来的信使和文书,继续遥领和主持潮循地方和军中日常事务;这也算是事后与大将军府争取和妥协的结果之一;还有另外一个结果,就是他得以带一团兵入城常驻;虽然目前驻留只是在外郭城內的边角位置,但也代表着某种亲近和重要的资序了。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这一团兵将通过定期轮换的方式,来继续实践和操作他的一些理念和举措;而在驻留广府的这段时间内,周淮安也多少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是在原本几个特殊大队的成熟经验基础上,重整了义军的后勤体系和物资分配序列;还统一了广州城内大宗民生物资的日常供给,并且建立起来一套原始的战地医疗和卫生防疫制度来,总算是将前些日子此起彼伏的时疫给控制住并减弱下来。

    然后,组织人手重新修整广州到梅州和韶州之间的道路,恢复了这两条线路上“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八十里一馆”的驿站体系,以利消息递送和人马调遣往来。

    还疏通了广州境内几段淤积的河渠,而设立专门的水官;加固了珠江干流的堤坝,以加强了水利灌溉效果和对河网水运方面的利用。

    又在广州城郊的交通要冲,建立了义军内部的流动市场,以便各部人马互通有无之需,

    此外,他在广州城里建立了专门的讲习所,用来教授一些简易的测量手段和数算原理,目前已经速成了两批清田使者和屯田官,开始在珠江三角洲的流域内,进行清丈田亩和圈地屯田的筹备工作。

    然后,为了配套这个长期保持在数百人规模的讲习所,又集中了广州城中所有的造纸场、书坊和雕版、印刷匠人,搞出一个专属于义军的著作局来。

    至少从雕版印刷到活字印刷,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技术难题,所区别的就是思路上的那一点灵光一现而以;等到制作出陶范和铜版的活字,再采用挥发性较低的蓖麻油制作的油墨,取代传统扩散性较大的水墨;就可以以较低的物料和人工成本,批量印刷普及性质的简易教材和故事话本等其他挑选出来的书籍。

    甚至还由此制作出了十几架,专门用畜力转动数组铁轴碾压石板的原始印刷机,来取代这时代取代相对繁琐而费事的人力刷版和压制;虽然,想要达到人手一本还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但是做到每队甚至每火都有一本轮换着宣读和使用,却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宣布重新开发海禁而鼓励与通商往来,然后主持大型的拍卖活动,将那些积压在手中各种物资,连通义军所缴获的许多大小船只,分门别类的处理给城内残余的海商们,然后以分成和减免船税为代价,鼓励他们多多拉拢和吸引域外的商人,继续前来广州通商行贸。

    因此,刚刚有几艘番商的船只抵达了,虽然只是就近来自中南半岛上南端林邑国的商人,船上运来的也不是什么贵重舶货,而是以稻米和木棉布,但是也代表着某种好的开端和起点;就像是那句话所说的,“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杀头的生意有人抢”;在商人的趋利本能之下,就算是之前被杀得人头滚滚,也依旧不能阻挡他们冒险谋求利益的决心。

    尤其是广州这个自古以来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任何想要与中国通贸的海外行商势力,都是无法回避和绕过去的重要中转和聚散地。

    然后南海县(今广东佛山境内),收并整合当地的大小铁场和矿冶;按照规模和成色划分为若干大类和用途,统一为义军制作兵器(公办)和提供各色农具所用(民营)。因为当地很早就有石炭开采的历史,又有丰富的林木资源所提供的木炭,而岭南各地采炼之生铁,多顺江而下汇聚到这里,所以当地的铁业生产已经有所初见规模了。

    都是些本身先天基础就是相当深厚和良好,而只要稍微加以引导就能水到渠成,在短期内最容易见到成效的项目为主。而且因为他是基本从无到有的新创事物,并没有侵夺和触动到多少现有的权力格局,所以引起的反弹和异议,也是微乎其微的结果。

    “要是遭遇上大师的话,也许好些人就可以活下来了吧”,

    那是前些日子黄巢来访时,似乎一时深陷回忆而有所感触道。

    “黄王又何必如此作态,”

    周淮安却是心道这个锅我可不背。

    “既然举起了为天下苍生请命的大旗,”

    “为了大业而前赴后继的牺牲,又怎么能够完全避免开来呢。。”

    因此,他目前最主要的职责已经转到了这个清疫使者的头衔上;千万不要小看这么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头衔,实际上的涉及面和职权可一点儿都不小。

    在多数时候,大可以打着防治时疫的旗号,而派人深入到各部义军当中去进行(卫生)检查和搜寻(源头)工作;并且拥有就近调集人手和物资,乃至征用一定比例军伍的权益之便。然后,他还对前来巡视的黄巢提出了两个要求:

    “请以黄王本部率先为效尤。。”

    “请黄王借我一队枭卫为凭仗和震慑,再给几个权宜处断的杀人名额。。”

    从黄巢执行力比较坚决果断的本部开始,再推行和扩散到义军大部当中,无疑可具有很大程度上的榜样作用,也可以避人均平不等的口实。

    而借助一队枭卫则是拉虎皮做大旗的表明态度和立场,顺便也实在身边变相就近监视以示大公无私的态度。至于用来杀人的名额,则完全是为了威慑和解决一些可能存在愚顽蛮横之辈,避免节外生枝的捣乱。毕竟,传染病这种东西是万万拖延不得的。

    至少在这个畏惧疫病如虎狼的时代,没有多少人会作死性的刻意为难或是设置障碍,来阻挠相应可能涉及到自家身家性命的各种举措;这也就方便周淮安在其中夹带一些自己的额私活和潜在目的了。

    从义军当中进一步获取权利和资源的一小步,就得从这毫不起眼的小处和常人避之不及的细节入手了;比如当下这场断断续续爆发出来的瘟疫和暑病。按照他依稀记忆中的历史,黄巢所部大都是北人,就是因为南下广州后在这岭外之地爆发了瘴疫,死者十不存四三而归心甚众,才不得不重新起兵北归的结果。

    如果自己能够切入这个节点,让相应疫情的损失有所减少的话,那又能获得怎样的结果和收获呢。又比如让黄巢的义军在岭南准备和立足的时间更充足,保全下来的势力更加的完整和壮大,又会在原本的历史轨道上产生怎么样的化学变化和连锁反应呢。

    另一方面对额意外收获,则是那些被集中管理和救治回来的义军病员们,至少他们对于不顾自身安危而时刻怀着慈悲心肠为他们奔走往来期间的周怀安,那是真真切切的感激涕零和各种无从回报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