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修刚开始时候只是吆喝两句,还不至于立刻逃走,他们一家只是从陆江远房子搬了出来,住到了章时年那里,房子是一处高层公寓,一层两户,独立电梯到达,这处房子离着章氏北京分公司比较近,章时年偶尔会这里休息,所以各项设备都很齐全,除了厨房里是空。
邻居也算是半个熟人,就是卫林,据说他这楼盘是他舅舅公司开发,自打来北京后,陈安修就见过季君恒一次,卫林倒是见过不少次,特别是他鸿远身份公开以后,卫林时常邀着出去玩,说是帮他开阔视野,拓展交际圈子,早日摆脱土包子定位,免得带出去丢他四叔面子,他们那个圈子大都是权贵子弟,再不然也是富n代,这些人大多又是些高智商,心思深,偶尔聚一次还好,次数多了,实伤身又伤神。
因为这样,对于卫林邀约,陈安修十次有八次都找借口推掉了,偶尔推不掉就去那么一两次,很多陆家和关于他传闻就是聚会中陆陆续续听来。卫林这人嘴巴坏点,但场面上还是挺照顾对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季君恒嘱托。
说到季君恒,他今年日子就不好过了,年届三十,家里人不肯再纵容,陈安修有时候打电话给他,不是加班就是相亲,要不然就是相亲途中,日子可谓是忙得连轴转。
陈安修以为躲这里总可以消停了吧,哪知道施政派来人神通广大,连这里都找到了,那些人还想请他去鸿远集团坐镇指挥,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索性北京也不住了,收拾东西就回来了。
走时候是五月初,那时候绿岛还有点冷,山上刚进入花季,回来时候已经进七月了,这天天气不是很好,下高速时候云层里还能漏点阳光,到市区时候,天已经彻底阴下来了,他们绕道去接了考完下午场数学吨吨,车子驶进山路,浓重乌云像要从山顶上压下来一样。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天已经黑了,夹着尘土和落叶山风从山谷里刮过来。
冒冒耍赖一样趴吨吨怀里不起来,陈安修侧身过去帮着把他们那边车窗关了,章时年也把车内灯打开了。
“冒冒,你干什么去了,鞋子上怎么这么脏?”冒冒小胖脚踩吨吨腿上,后者校服西裤上一个小脚印连着一个小脚印。
吨吨起先还没注意,现车内灯一开,他可是全看清楚了。
陈安修也看到了,默默地为冒冒屁股鞠一把同情泪,走之前天气凉,冒冒大多数时候还穿连体小棉裤,连脚一起包着,跟机器猫脚一样,伸出来,两只都圆滚滚,鞋子袜子都不用穿,偶尔换衣服穿鞋袜,又不会走路,鞋底也是干干净净,现不同了,冒冒开始学走路了,有事没事地上踩两脚,鞋底要保持干净才奇怪,他和章时年都不知道都踩脏多少条裤子了,现吨吨又中招了。
吨吨穷讲究是天生随了章时年,家里怎么都好,但是去上学时候,哪怕校服上有半个泥点,他都是不肯穿。现被冒冒踩成这样,不拍冒冒屁股两下怎么肯甘心。
冒冒知道吨吨凶他,也低头去看,吨吨手刚落他白嫩嫩屁股上,他就讨好地去亲吨吨脸。
“别以为这么着,我就会放过你。”吨吨冒冒露外面屁股上拍了一下。
被人拍了,冒冒还挺开心,咧着小嘴,眼睛也弯弯,吨吨手刚拿开,他竟然又握着吨吨手指放他屁股上。
兄弟两个闹时候,陈安修一般都不干涉,随他们去,但此时他不得不开始怀疑他这小儿子有受虐体质,要不然就是无赖到了极点。这两点好像都不怎么光彩。
他爬到副驾驶和章时年报告刚刚发现。
章时年目视前方,专心开他车,只抽空回了一句意味不明话,“恩,你不是说冒冒脾气像你。”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陈安修不得不承认,“但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不过现开着车,也不好追根究底。
冒冒腰身圆,他又爱动,吨吨要抱紧他,颇费力气,陈安修想接过来吧,冒冒还不依,他很久没见哥哥,正热乎劲上,说什么都不离开吨吨。
他们是临时决定回来,没通知家里人,陈爸陈妈不知道也就没出来接人,他们车子建材店门口停下,陈爸爸听到声响出来,这才知道他们回来了,一家人前脚进屋,章时年把车开到院子里棚子下,抢天抢地暴雨哗哗地就下来了,雨点打遮雨棚上,噼噼啪啪,冰雹一样。
陈安修拿把伞将章时年接进来,家里用那种硕大蓝格子伞虽然大,但两人肩上免不得还是溅了些雨,特别是陈安修,就这么几步路,整个左边肩膀都湿透了,可见这雨有多大。
陈妈妈拿毛巾给他们,责备陈安修说,“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这么大雨堵路上怎么办?你是大人受得住,冒冒这么小,冻着他怎么办?”
对付他妈妈,陈安修驾轻就熟,张嘴就来,“妈,本来我也不想急着这两天,主要是我太想你了。多等一天都不行,想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甭和我来这一套,我不知道你姓啥呢。”陈妈妈拍开搭她肩上爪子,他们回来,她高兴还来不及,惯例说两句,不过是让陈安修长长记性,被他这一闹,原本绷着脸也绷不住了。
一家人建材店里休息半晌,冒冒挨着吨吨趴窗台那里看外面下雨,章时年帮着陈爸爸理理近来进货单子,屋里开着灯,陈妈妈灯下串草珠珠帘子,屋里弥漫着一股草珠珠微苦带涩味道,不是很难闻。
草珠珠这种东西,东山上很多,一生就是一大片,杂草一样,平时都没人多看一眼,不过结出来珠子成熟了,串门帘子不错,陈妈妈用线都是鱼线,很结实,这样做出来门帘子,用上两三年,一点都不没问题。
陈安修坐边上,把他妈妈挑个头均匀珠子,陈妈妈问他一些北京发生事情,能说,陈安修也不隐瞒。屋里说话声被外面风雨声压住了,听不真切,但看样子也知道他们是很幸福一家人。
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小一点,陈安修他们趁着雨势减弱时候开车回家,把东西归置一下,又去看了住隔壁季家二老,两位老人气色看着还好,见到他们一家也高兴。晚上陈安修去小饭馆溜达了一趟,见他们都忙得过来,也没下手,全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就早早休息了。
山上七月原本就不热,这一下雨,气温就降下来了,陈安修洗澡完,钻进被窝,舒服地感叹一句,“哪里也没自己家舒服。”冒冒吨吨被窝里睡着了,陈安修轻手轻脚把他抱出来,丢到他婴儿床上。
章时年就没他这么好命了,原本一个章氏就够他忙了,现再加上一个鸿远,陆江远做个甩手掌柜,安修不行,这担子少不得要由他来挑,陆江远这老狐狸大概也早就料到终会是这么个结果了,去美国后,电话都关机了,真是彻彻底底把鸿远甩开看,也知道忙什么。
陈安修也知道近是把他忙坏了,施政着人送来那些文件,基本都是章时年帮他看完,他只负责签了名字,他倒不是故意推卸责任,但很多东西,他真是不懂,如果闭着眼睛乱来,到时候惹出麻烦糟糕。
“别看了,今天赶了一天路,明天一样。”陈安修披上衣服,讨好地帮他捶捶背,捏捏肩膀。
“还剩下一点,你先睡,我待会就睡。”
“那我也奋斗会。”晚上雨又下大了,这夜深人静时候,雨声尤其清晰,这雨夜深重,正是睡觉好时候,但章时年忙着,陈安修也不要意思自个儿去睡,他也打开电脑,把小饭馆和淘宝店一些计划写了写。
陈安修沏壶菊花枸杞茶放两人中间,有时候章时年会递过一份文件让陈安修签字,陈安修眼睛累了,也凑到章时年那边看看他写什么,这样一起工作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做助理时候。
陈安修看看电脑上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再多茶水也抵挡不了睡意,他伸伸胳膊,长长打个呵欠。
章时年桌上文件收起来,合上电脑说,“不做了,洗把脸睡觉去。”
陈安修迷迷瞪瞪地跟他后面,章时年一回身,他一头就扎过来了,眼皮垂着,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了,章时年摇摇头笑笑,牵起他头,领进浴室里。
温热毛巾敷到脸上时候,陈安修睁睁眼,知道是边上是章时年,又放心地合上眼睛,继续站着睡。
后连怎么回到炕上都记不清楚了,反正第二天一睁眼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推开窗子,窗框碰到外面苹果树枝,树叶上落下来雨滴手臂上有点凉,但空气很清,有土壤香气,还有很淡很淡茶香,这两年山上种茶叶越来越多,满山茶园,平时味道不显,这一下雨,味道就出来了。
闭上眼,深深吸口气,感觉闷胸口那点浊气都涤荡干净了。过去了,那些提心吊胆日子都过去了,爸爸和陆叔也有他属于他们幸福。
“醒了,就起来洗漱吃饭吧。”章时年外面听到动静了。
“爸爸,今天早上有鸡肉锅贴。我刚去买,还热着。”
“我马上就好了。”陈安修刚要从炕上跳下来,就看到门外停下一辆车,看样子还挺眼熟。门没关,不一会就探进来一个胖乎乎脑袋,是糖果。
他看到了陈安修,脸上虽然没太多表情,但眼睛里明显透露出好些疑似喜悦神采,他迈着小短腿往屋里跑,楼南和叶景谦是随后进来。
陈安修穿好衣服迎出去,糖果已经冒冒边上端端正正坐好了。
“你们怎么赶这么巧?”他们昨天刚回来,这家人早上就上门了。
“早上给章先生打了个电话。”话是楼南回答,他真不想说,近被糖果缠烦了,天天盼望着陈安修一家能回来,昨天看糖果一个人孤零零坐大门那里,心里实不落忍,于是今早想着打陈安修电话问问吧,结果电话是章时年接。
章时年正给冒冒喂饭,今天是蛤蜊水蒸蛋,应该是妈妈送过来,糖果边上看得眼睛都不眨。
冒冒见到他很高兴,咧着嘴,朝他伸伸小爪子,糖果把怀里抱着小汽车塞到他怀里。
冒冒接过来,就想放到嘴里咬咬试试,章时年握住他手说,“冒冒,谢谢糖果哥哥,不过这个不能吃,来,先把这些吃完,待会和糖果哥哥一起玩小汽车。”
章时年喂冒冒时候,糖果盯着勺子,嘴巴动了动。他似乎知道章时年不比陈安修,不好直接开口要。
章时年发觉了他目光,”糖果,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糖果不出声。
楼南边上说,“糖果,说谎不是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比预想时间多了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