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也短,自国庆后算是正式的黄叶西风凋碧树,到现在不过2个月,
已到了“高风疏叶带霜落,一雁寒声背水来。”的境界。风过霜起,已近初冬。这个冬天,怕是有些难过。
第二天起床,觉得更冷了些,想着抽时间也该回我的出租屋里拿几件衣服。
去了公司刚坐好,周亦的内线打来:“小薇,来我这一下。”
我进去后,周亦今天的气色看来好了很多,面上的憔悴之色减了几分。
周亦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递给我:“前天看你做噩梦,托朋友带了枚天珠给你转转运,本想昨天给你,出了事儿就忘了。”
我抽抽嘴角:“你这算负荆请罪吗?”
我的玩笑让周亦阴霾的脸上难得的挤了个笑容出来:“都求个平安吧”
我的心一暖,伸手去接,周亦看着我的手链,目光一怔,抓过我的手,撩开流苏,一道青紫的瘀痕赫然在目,我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他的手。
周亦看向我的目光几分痛心,想说什么,我赶紧打断:“我要打开先看看。”
打开盒子,是一枚褐色花纹的天珠。以前在一个展览上见过天珠,是西藏那边的特产矿石,香港有个明星还做过代言,当时凑热闹看了一下,便宜的有几十几百的,贵的上万的都有。
我毫不客气的问:“多少钱?贵了我可不要。”
周亦咧嘴笑笑,只是这笑终不似往常清朗,倒有些沉闷:“贵了我也不送你,一百多块。朋友都没和我要钱,就是个心意,避凶祛邪。”
看我饶有兴致的把玩着那颗天珠,周亦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传说天珠可是神创造的,一颗小小的珠子里,既有各种药物,还有图腾咒语,所以诸神都会保佑-----”
我的脑袋又开始发晕,周亦的博学虽然经常让我仰视,但是总听他讲经说法我也有点受不了,便抽抽嘴角及时打断他:“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的心意,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匆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又细细看了看,一颗珠子被绳穿着,可挂在脖子上做项链,也可以缠在手腕上几圈做手链,或者干脆当挂件也不错。图案的确很有趣,上面的符号很像希腊文,却是天然,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神奇。也许真是神创造的也不一定。
看了一会儿,将它收好放到了抽屉里。凉凉的珠子,却让我的心在这个初冬有丝暖意。本已夜夜难眠纠结的我,面对突然消逝的生命带来的自危的感伤,却被这么一枚保佑平安的珠子安定了些许。保佑我的,也许会有诸神法力,而更重要的是来自朋友的惦念和关心。
上午去周川办公室送材料,周川看着我的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链,夸张的冲我眨眼:“哇哦,漂亮,冯哥出手就是大方。别让邵琦看见,我可没地儿给她买去。”
我淡淡的说:“周总说笑了。”说完快步离去。我对周川几乎要五体投地了,他有心有肺吗?公司刚刚有人遭遇了不幸,大家还在人心惶惶中度日,周亦的脸上始终阴霾沉郁,而周川,竟然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我嬉笑我的手链。
我真的很想把他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结构,是不是指挥情感的那个片区就没有沟回?
中午给周亦送饭,顺带问起:“张萌的事怎么样了?”
“周川已经派人事部的车经理去慰问安抚了。”周亦沉声。
“车经理?”我的心一惊,刚才还在楼道里见到了车经理,是没去还是回来了。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顿了顿,还是开口:“刚才我看到车经理还在。是回来了吗?”
周亦一愣,打开饭盒的手停住,皱着眉头:“我哥又糊涂了。”目光中有丝忧郁。
我有些迷糊,也不知道周亦指的是什么。
却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周亦的办公电话响起,一般都会先转到我这里的内线。因为熟人或者密切的商务往来的伙伴会打他的手机。其他的电话都是我先询问过后再转到他屋里。
我接起来,是物业部的小吴带着哭腔的声音:“赵姐,周经理在吗?”
我忙问:“怎么了?”
“一楼大厅有两个人来闹事,说是张萌的家属。保安拦着不让上,可他们呆着不肯走,火气还大的很,玻璃门都踹烂了。逮谁骂谁。我们也不敢劝,周总和几个副总都不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吴一气说着。我却是心里清楚,怎么会这么巧都不在,只怕都是在躲着。
“你们王经理呢?”我问。
“也不在啊”小吴也是刚工作不久,估计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声音直发抖。
“我去看看周经理在不在。”我搪塞着挂了电话。
慌忙冲进周亦的屋子,说了情况。
周亦腾的站起来,微微蹙眉,急道:“我去看看。”
我有些担心:“就你自己?要不要报警?”
周亦摇头:“下面是张萌的家人,现在报警太伤人心。”
“可是,他们正激动,你下去不安全啊。”我的心很慌乱,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气头上的人什么过激的事都会做出,我伸手拽住周亦,着急道:“何况别人都装着不在,你不如先找找周川?”
周亦拎起外套,一副义不容辞的神色:“这是周家的公司,别人都能做缩头乌龟,只有我和周川不能。周川下午出差了,找也没用。”
我跟出去,情急说道:“我陪你去。”
周亦转身看看我,大约有几秒钟,倒看得我有些发蒙。他忽然浅浅的笑了:“小薇,下面的情况我不清楚。你如果想我没有牵绊把问题处理好,就留在这儿,等我回来。”
我一怔,只好立住,冲他点点头。
却还是不放心,在他下去十几分钟后,偷偷的从楼梯下到了一楼。
却看着大厅里只剩一地玻璃的狼藉,围观的一些员工正在散开,有人在赞叹着:“没想到周经理挺有魄力,几句话就安定了。”旁边有人附和着:“敢下来自然有本事应付。”
我舒口气,看来局势已经转安了,看到在一旁指挥着收拾的小吴,过去问:“周经理呢?”
“带着刚才那两人去会客室谈了。”小吴舒口气,看我的眸子亮亮的,“幸好还有周经理在,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着小姑娘劫后余悸的样子,我心里微微一动,竟有些淡淡的自豪油然升了起来。是因为自己的领导在这个场合表现的最有魄力吗?我冲她微微笑了笑,快步走上楼去。
直到快8点的时候,周亦终于拖着疲惫的脚步上来了。看着我一愣:“你怎么还在?”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贵人多忘事,你让我等你的。”
周亦呵呵一笑,“饿坏了吧。走,去吃饭。”
我摇摇头,转身准备走“看你安全归来,我就放心了。我该回家了。”
周亦一把拽着我,恳切的看着我:“就去楼上,当陪我吃。”
“你吃饭还要人陪?”我唇角轻轻上扬,看着他似笑非笑。
“刚打了场硬仗,迫切的要人陪吃陪聊。”周亦难得的舒了眉头,竟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
我不忍再拒绝。便随他去了顶楼的西餐厅。随意要了两客简餐,周亦问服务员:“有筷子吗?拿一双。”
服务员一愣,咧了咧嘴:“有。”
我待服务员走后问:“你应该问问她有没有炸酱面。”
周亦笑笑:“上次看你刀叉用着别扭,给你要的。”
我扯扯嘴角:“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在这儿用筷子吃牛排。”
周亦不以为然道:“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边吃着,我问起:“下午来的是谁?”
周亦叹口气:“张萌的弟弟和男朋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有些憋得慌,停下了刀叉。
周亦的眉头又皱起,眸色有些灰暗:“周川太大意了,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一再叮嘱要派个领导适时的慰问,起码给逝者家属心里上的尊重和安慰。结果那个车经理,就昨天去了一次,今天就派了个职员打点着,自己懒得去了。周川也默许。张萌的男朋友一再强调是因公,结果派去的职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把家属惹毛了,来公司要说法。”
我本想问问到底是不是因公,但想到昨天周亦的态度,还是生生把问题咽了下去,转成:“那你准备怎么办?”
周亦停下,似乎已做好了准备,语气很坚定:“今晚和我父亲商量一下,准备成立个专门的慰问小组,负责抚慰丧葬事宜,绝对要把家属的情绪压下来。”
“你今天怎么平息的?”我有些好奇。
周亦淡淡笑笑:“快吃吧。”没再回答。
看着周亦,我心里有些震撼:这个男人,认识的时间越长,越发现他隐藏的很深。虽然从国外回来不久,处理事情却是循着国情毫厘不差,果决老辣甚至在周川之上。不得不让我叹服。</p>